40、戒盗和尚做“贼”
40、戒盗和尚做“贼”
话说猪局长师徒驾起祥云，向东京汴梁飞去，按下不表。回过头来再讲“戒盗”和尚从“戒盗”变成“盗贼”的故事。
“戒盗”和尚说，他曾是玉门关牢城营最出名的贼，可是他并非一去就偷东西，他过去是一个非常鄙视偷盗的和尚，所以才取法名“戒盗”。
和尚尼姑们到了夹边沟，第二年就饿死了一百多，可那时戒盗和尚一粒粮食都没偷过。他出生在金塔县的农村，从小父母就教育他要做个老实人，要正直，本分。他的父亲是个乡村郎中，有点文化，他很小时就教他读《三字经》、《论语》和《孟子》。父亲还对他讲过“曾子之廉，不饮盗泉”和齐人不食磋来之食的故事。他满脑子都是士大夫“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的人生哲学。出家当了和尚后，方丈给他取法名“戒盗”。
戒盗和尚最初来到牢城营时，他的腿肿了起来，脚胀得穿不上鞋，头肿成了大南瓜，他也耻于偷窃。在饥肠辘辘的日子里，他实在饿得招架不住的时候，就去将草籽、树叶聊以充饥。他小时放过羊种过地，知道什么植物可食什么不可食。牢城营的田野草洼生长着很多白刺棵。白刺棵有两种，一种开红花结红果，状如枸杞，能吃；其卵形的叶片将回来拿开水烫一烫，挤干，捏成团就能吃。另一种开白花，也结红果，果实呈葫芦状，骆驼特爱吃，但毒性大，人不能食。有些城市来的和尚不知道，把葫芦形的采来吃了，中毒死了。还有一种碱茅草，长很多枝杈，开黄花，其状如千头菊。这种草籽炒熟了干嚼都行，咸，涩味重，却没毒性。
但是，到了去年的春天，戒盗和尚突然就偷起粮食来了。戒盗和尚眼睁睁地看着同屋的两个高僧饿死了!不到三天的时间里巴多和尚和农桑大师相继命丧黄泉强烈地震撼了他的心灵。做一个正人君子的信条在他灵魂深处动摇了。他想，农桑大师有着丰富的植物学知识，吃过很多草籽都没有中毒，却还是饿死了，我还能熬出牢城营去吗？
能不能活下去，怎样才能活下去？这个问题戒盗和尚苦苦地思考了几天，终于做出了决定。一天在工地休息，他走到杨和尚身边坐下，试探着说：“杨师兄，饿得走不动了，得想个办法呀？”
杨和尚无语。
他又说：“总得想个办法嘛，就这么等死吗？”
杨和尚叹了一口气说：“有啥办法？我有啥办法。你脑子灵，你给我们想个办法嘛。”
他沉默一会儿，说：“办法我倒是想了，就是做起来难度太大，不敢做呀。”
杨和尚的眼睛盯住了他，问道：“什么办法？你说，你想做什么？”
他没回答，扭过脸去。
杨和尚追着说：“说嘛，有啥办法你说出来嘛；说出来你要是办不了，还有我嘛。”
戒盗和尚觉得是火候了，便说：“办法其实也简单，就是怕你不敢干。”
杨和尚催他：“说嘛，你说出来，再说我敢不敢的事嘛！”
戒盗和尚说：“好，我说我的办法。我的办法呀就是做无本钱的买卖。”
杨和尚一下子睁大了眼睛：“你是说抢人去？劫道去？”
戒盗和尚说：“看你说的!我能干那种事吗!我不想活啦!”
杨和尚说：“那你的意思是……”
戒盗和尚说：“我想偷仓库的粮食……你敢干吗？”
杨和尚沉默片刻，说：“他娘的不就是一个死嘛!”
三天后的一个夜晚，半夜时分，他们拿了一根准备好的竹竿，竹竿的一头被戒盗和尚用瓷片削出四十五度的尖角，悄悄地来到了农场的粮库旁边。他们的脚步声惊动了粮库旁的一只大黑狗，狗汪汪叫了两声，朝他们扑来，但是他低沉地吼了一声老黑，那狗就不叫了。因为经常从库房拿种子和放回没播完的种子，大黑狗已经和他熟悉了。大黑狗像闻什么气味一样，在他的腿旁转了一圈，摇摇尾巴离去了。不过他和杨和尚没有动弹。事先商量好的，等狗叫过以后还要看一看有没有其他动静。
这是牢城营最大的一个仓库，它的西头挨着磨面房，磨面房旁边有一间小屋，住着一个小牢子专职看守仓库和磨面房。
果不其然，看守室的门轻轻地开启，一个黑影走出来，顺着库房走到东边的山墙，绕过去，从库房北边往西走去。那人回到看守室，才低沉地骂了一声：“你这个瞎熊，胡吼啥哩!”
一切又归于寂静。
“走，上!”戒盗和尚轻轻地对杨和尚说。
对这个仓库他们熟悉极了：库房里边砌了一堵墙，把空间隔成了一大一小两间，小间堆放着粮食种子。他还知道，靠着北边的墙壁，一麻袋一麻袋的麦种摞得比窗户还高。他们蹑手蹑脚地走到第一个窗户下边，戒盗和尚把一条床单展开来铺在地上，然后扶着墙壁蹲下去，叫杨和尚上他的肩膀。杨和尚的一只脚踩上他的肩膀试了一下，悄声说：“干脆我给你支架子吧，你不行。”
戒盗和尚说：“你快上吧，我就不信支不住你。”
杨和尚不再犹像，两只脚都上了戒盗和尚的肩膀，说声“起”。戒盗和尚扶着墙壁往起站了两下，却没有站起来。
杨和尚问：“怎么回事？”
他回答：“真不行了，腿没力气。”
杨和尚说：“蹲好蹲好，我下来。”
他下来后说戒盗和尚：“我说我支架子，你非要……”
戒盗和尚说：“好，你支架子，你支架子，我真是不行了。”
于是，他踩着杨和尚的肩膀被托起来。托起来也不太高，这个仓库很高大，它的透气用的窗户离地面约一丈。戒盗和尚站在杨和尚的肩膀上眼睛刚超过窗户台。他一手扶窗户台，一手去推活动窗户，把窗户扇推开个缝隙。他把立在旁边的竹竿举起来探进窗缝，把窗口再推大些，顺势将竹竿捅进去。他看不见里边的东西，所以只能试探着往里捅。因为第一次做贼，神经紧张，心跳得有点喘不上气来了。他只好停顿一下，喘喘气，然后再捅。竹竿和窗棂的磕碰声本来很小，但在他听来如同打雷一般。他是怕狗叫起来，所以每发出一下磕碰声，他都要静一下倾听周围的动静。
终于，通过手的感觉他知道竹竿触到了麻袋。这时他才握紧竹竿，举起，用力把竹竿插进去。然后他用两只手倒着收回竹竿来，摸了摸前端的竹筒。
竹筒里有几颗麦粒!
他的心突突地跳了几下，把竹竿斜过去，将麦粒倒在地下的床单上。他兴奋地悄声说：“插上了!”
杨和尚也很兴奋，用力挺一下腰板说：“插上了吗？好，接着插，接着插！”
他接着再用更大的力气把竹竿插进去……
后来杨和尚的腿颤抖起来了，说：“不行了，我支撑不住了，下来吧。”
戒盗和尚小心地把窗户扇用竹竿捅一捅关上，说：“好了，你蹲下，我下来。”
杨和尚是慢慢往下蹲的，但是他的腿一软，扑通一声倒在地上了，戒盗和尚也摔下来。戒盗和尚摔得可是不轻：他的头撞在墙角的水泥地上，发出很重的响声，他痛得叫了一声。立即仓库那边的狗吠了起来。他们顾不得疼痛，卷起床单拾起竹竿撒腿就跑。但是跑出没几步远，狗就扑过来了。杨和尚往地下一蹲，做出摸石头打狗的样子，但戒盗和尚拦住了他说：“不要打，不要打，越打越走不脱!”
他发出很亲切的声音喊狗：“黑子，不要吼，过来!”
那狗还真听话，不叫了，轻步跑到他跟前，围着他转。他摸了一下黑狗的头又说：“回去，黑子，回去!”那狗围着他转了一圈，跑走了。这时他才说一声：“跑！”
但是事情变得麻烦起来，他们跑出去几十步，那个看守追了上来，拦住狗喊：“追，快追，黑子!”人和狗又一起追过来。那人还大声地喊：“贼偷仓库啦，贼偷仓库啦！”
这时他们已经跑到仓库北边的菜地附近，那里有两颗沙枣树，他们急忙躲到沙枣树后边。戒盗和尚说：“跑不了啦，那狗日的身体好，跑多远都能追上，得想个办法。”
杨和尚紧张得嗓音都变了，说：“你说怎么办？”
戒盗和尚没回答，朝着追过来的人影改变了说话的嗓音吼了一声：“王八蛋，你还要追吗？想活不想活了!”
那黑影看不见人，便也不敢贸然追过来，只是大声喊：“来人呀，贼偷仓库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